戚少商踏着暮色回到楼子，此时天黑压压的沉，乌色的云叠着，隐隐有着雷声，想是要有一场春雨。

今早杨无邪得到一个消息，六分半堂借住了一个青衣人。这很难让戚少商不联想到顾惜朝，然而出门查探，却无功而返。

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本就不对付，查探消息自是千难万难，若是那人有意要躲他……

想到这里，戚少商长叹一声，他真是魔障了，那人还未确定是顾惜朝，他自己倒先笃定起来。可若真是顾惜朝，他又当如何？一时间，戚少商心乱如麻。

“戚兄愁眉深锁，可是有什么烦心事？不若先来廊下，看天色，这雨不多时便要下来了！”沈浪站在廊下看了眼天色，含笑道。

戚少商依言动了，神思却依旧游离，他心里存事，是以一双脚还没进到廊下，那雨便贴着他的脚后跟落下了，被斗大的雨滴一激灵，戚少商这才找回些清明。

适才的愁绪还萦绕在心中，况沈浪的为人是一直很教人欢喜的，所以戚少商突然很想说些什么掏心窝子的话，开了口却甚么也说不出来了，只道了一句：“沈兄——”

屋檐坠着雨，这雨下的很大，乌压压的云遮住了光彩，将日暮也换成黑夜，金风细雨楼的仆从拿着火折子穿行在楼里。

戚少商有些愣愣的看着那些仆从，拿开灯罩点燃烛火，又将灯罩罩上，步履匆匆。

呼呼的北风将这些昏黄的灯笼吹得东摇西晃，烛火明明灭灭，沈浪的脸色也在这片晦暗不明的光晕里明明灭灭。等戚少商回过神，目光转到沈浪脸上，竟见他一贯慵懒的笑失了几分弧度，“沈兄在为何事忧愁？”

“在下所忧之事想必与戚兄所愁相类。”沈浪看着这雨，如天河之水倒灌而下，烛火微光下的雨滴，剔透如琉璃，地面的水洼折射出银白的光晕，就像回忆，虚幻而易碎，朦胧也泛黄。

沈浪向来是不愿沉溺于过去的，可近来他总是回忆起过去的某些事，所以他突然有兴趣听听旁人的过去，“听杨总管说戚兄今日亲自去调查六分半堂的一个青衣人？”

“是。”戚少商短促的呼吸了一下，低声应道，“如今京城暗潮翻涌，我不知若那人真是我心中所料之人，他来这京城，所图何事？”

“戚兄的逆水寒一案我也曾听闻过。”沈浪斟酌了下措辞：“对于顾惜朝，戚兄打算如何？”

戚少商目光看向远方，那黑沉乌压的天际，“为了我，已经死了很多人，其中有我深爱的，有我敬重的，也有深爱着我、敬重着我的人，他们都死了，而我仍然活着……我若不杀他天理难容……”

可是顾惜朝却仍旧活着，是不能，还是……不愿？沈浪凝视着戚少商的脸色，呼啸的北风吹灭了廊下的一盏烛火，将某些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隐藏在黑暗深处。

过了很久，戚少商才听到沈浪低喃：“……也许每个大侠都有一个身为魔头的朋友罢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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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样雨声两处听。

被戚少商心心念念的青衣人倒不是刻意要躲，若他并不在六分半堂，便是戚少商眼珠子瞪得再大，也决计是找不到他的。

红袖楼是京城有名的梨园，就是这样的天色，里头也是满当当的人，总有痴人爱这些，哪怕是天上下刀子呢，这里总不会少了人。

“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，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。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，敌血飞溅石榴裙。有生之日责当尽，寸土怎能属于他人！ 番王小丑何足论， 一剑能当百万兵。 我不挂帅谁挂帅，我不领兵谁领兵。叫侍儿快与我把戎装端整，抱帅印到校场指挥三军！…… ”

一番咿咿呀呀的唱念做打，等这一折唱完，已过了戊时。

戏罢，人走茶凉，热闹的红袖楼渐渐平静下来，画着英烈妆容的刀马旦推开屋门，将手中的油灯搁在一旁，开始拨弄瓶瓶罐罐，对着铜镜卸妆。

“骑马倚斜桥, 满楼红袖招。纤手如玉脂，淡妆胜罗敷。白兄好一出西皮流水，一折穆桂英真是风姿艳烈。”寂静幽暗的屋内突然传出一声啧啧含笑的轻叹，直教人汗毛倒立。

镜前的刀马旦却是稳如泰山，连手都不曾抖一下，似乎早已料到房内多了一人。开口，台上清亮圆润的女音已变成冷厉的男声。

“今日我见了沈浪。”

【对于京剧的OOC大家无视吧，这个年代是没有这出戏的。】

【骑马倚斜桥，这里四句，是两首诗拼凑的，大家不要混成一首了！！！】